偕千岁

【三十一】

  

感冒发烧持续了两三天，Charles在这段时间内再没见过Erik。他的伤口缓慢愈合，似乎也没人再来给他点那些神速药浴。

 

凌晨三时，正是熟睡最佳时机。那名叫Emma的女人在他身侧悄无声息地停步，“Xavier。”

 

本来昏昏欲睡的Charles勉强抬起眼皮，动了动嘴角困倦地问她，“什么？”

 

“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，”她话里有话地说，自顾自靠在旁边，“你感觉怎么样？把自己折腾成那样子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，你激怒他也同样不是。”

 

Charles抬手揉了揉眉心，低哑笑起，“我原本无心激怒他。”

 

那是真话，他在当时只有一个想法。洗去从前的自己、或者有可能把过去从身躯剥离，他在最后跌跌撞撞自己走了回来，全身血液几乎冻住。

 

漆黑的房间里有窗外散乱星子隐约投下的微光，有些谁的冷冽气息就绕不散，像是缠绕他终生的梦魇。他意识模糊地爬上床，胸口溢血的伤处让他不得不把自己蜷缩起来，以求心脏处有点温度。

 

他的梦境混乱，在很久之前自己与Raven看那漫天血雨，在某个昏暗铁栏内有人从身后将他拥抱。

 

他在这个场景中流连不去，自己变成了局外人，看着Erik无声凝视另一个“自己”。

 

他想过去，却迟迟不敢迈动一步。他知道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：装作熟睡、暗中观察，反反复复把他和自己记忆里的凶手对比。但是他最后没有下结论……他没敢……

 

那些不重要了。

 

醒来的时候他胸口处被完好包扎。

 

“所以，你有什么事？不仅仅是警告我一句吧？”他咳嗽了两声，把胸前的被子拉下稍许，从窗外吹来的夜风让他清醒了不少。

 

他看着Emma在一边抱臂，“你得做好准备，Xavier。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过来的？你想过他们怎么办吗？”

 

Charles整个人都在瞬间凝滞，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。

 

他艰难地吐气，“他们……？”

 

“我知道你没忘了你妹妹。”Emma挑高眉梢，“而且你还在试图和他们取得联系，我知道你这几天摸清了监控死角去调查。勇气可嘉，我还以为你迟早会被……”

 

“我不会。”Charles轻轻笑了，他抬起眸，眼底有什么一掠而过。“我死不了的，里外都是。我剩下一口气也要把还留着的争回来。”

 

Emma侧过身望着窗外稀疏落下的微弱光芒，语气平静。

 

“那就凭你这口气能撑多久了。Magneto这两天不在，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。别轻易送死——别不自量力，”她依旧侧头向着窗外，说完后才冷冰冰地向他看了一眼。

 

她的嘴唇几乎不动。

 

Charles再次缩回厚重被子里，轻轻闭上眼，“我知道。”他叹口气，“请保证他安全回来。”

 

Emma没有作答，她向监控器瞄了一眼，从他身侧闪过，然后再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。

 

 

他没有得到保证。

 

第二天午夜Charles点燃了火焰凑近Emma留下的白纸，之前的空白上逐渐显露棕色字迹，蜿蜒线条勾勒出一条路。

 

他撬开了没缩紧的门，顺着墙根隐约的白线一路低身行走，四周寂寥并无人声，月光似雪白霜霰洒落一地。他从侧道绕上脏乱废弃的楼梯，贴身靠着铁锈爬满的大门，手指颤抖着蹭上了门闩，几次不稳后划出了血痕。

 

冰凉微风扫过眼眸，他不由得眨了眨眼。

 

向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苍茫，荒草枯木杂乱死亡，向远处一直延伸过去。是他在窗外见过的荒凉景色，此刻有苍然如霜的月光被枯枝割碎成凌乱伤疤，一道道触目惊心地横贯大地。黑鸦在看不见的地方低哑鸣叫，翅膀掠过他眼角余光。

 

这地方已经死了。

 

Charles待气息均匀，才侧身打量所处的四周。他在的地方不是最高处，却因杂物堆放过多而隐蔽十足。那些东西被堆放在地上、垒起来几堆，看起来摇摇欲坠。

 

他小心地绕过几个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怪状东西，踏过一个积攒了雨后污水的水洼，然后目光停留在另一个杂物堆上。

 

它看起来不特殊，却有什么足够突兀，吸引了他的目光。

 

是那尖角堆起的角度、或者是扭曲变形的外形，Charles皱着眉，倏地明白了过来：是那积累起的东西描出隐约的黑色轮廓，巨大的“E”。

 

Erik。

 

他想笑，扯了扯嘴角却什么表情都露不出来。

 

让他引起注意的甚至不能是别的字母、即使这已经和Erik没多大关系，他们还是用这个来吸引他。他对那一个字母都如此敏感，不仅仅是因为它割进过心脏。

 

信号传输。

 

他在那小小的屏幕下按出字母，微弱的信号时有时无，图像停滞了一会儿才显示成功。

 

他叹口气，泄力般地靠在身后的墙上，抬头望向厚重云层一侧露出的缺月。

 

我需要你们……需要你们平安无事，需要你们固守原地，等我回来。

 

他把怀里被烧得焦黑的纸条揉碎，焦黑纸屑如碎粉般纷纷扬扬向下方落去，转眼被盘旋的风带走飘逝。